高山流水

  琴师伯牙与知音钟子期的故事,随着古琴曲“高山流水”的韵[yùn]律,在中国流传了两千多年。
据成书于战国初期的《列子·汤问》记载,伯牙善于弹琴,钟子期善于聆[líng]听。伯牙弹琴,意在登越高山。钟子期说:“弹得好啊!彷佛巍峨[wēi é]的泰山就在眼前!”接着,伯牙又弹琴,意在表达流水。钟子期说:“弹得好啊!似乎浩浩荡荡的江河在眼前奔流!”总而言之,不管伯牙弹琴时心里想表达什么,钟子期都能从琴声中听得出来。有一次,伯牙与锺子期游览到泰山北麓[lù]时,突遇暴雨,被困在山岩之下。伯牙心头忧虑,便取琴弹奏起来。起初他弹奏的是表现连绵大雨的曲子,接着又奏出了表现高山崩坍[bēng tā]的壮烈之音。每奏一曲,钟子期总能迅速地悟透其中的曲意。伯牙于是放下琴来,长叹道:“好啊,好啊!你在我弹琴时听出的曲意,与我心中想表达的意思完全一致。(在你面前)我哪里还能有什么隐匿[yǐn nì]不漏的心声呢?”
伯牙琴技之高超,在另一部成书于战国时期的史书《荀子·劝学》中也有生动的记载:“伯牙弹琴时,一群正在进食的马被美妙的琴声所吸引,都仰起头来倾听而忘记了进食。

(元王振鵬作《伯牙鼓琴圖卷》,坐在伯牙對面聆聽的是其知音鍾子期)

  同樣成書於戰國時期的《呂氏春秋·本味》則記載了伯牙對知音鍾子期的深厚情誼:“鍾子期離世,伯牙心悲,認為世上已經沒有值得為其彈琴的人了,遂割斷琴弦,摔碎古琴,終身不再彈奏。”

(知音锺子期离世,伯牙心悲,遂摔碎古琴,终身不再弹奏)

  伯牙是楚國人,姓伯,名牙。說起他的學琴經歷,還真有點神秘色彩。據北宋李昉[fǎng]等人編纂[zuǎn]的《太平御覽》記載,伯牙師從成連先生學琴,花了三年功夫還沒有學成,以致於精神寂寞,尚未能情志專一。成連見狀就對伯牙說:“我的老師方子春,今在東海中,能變易人的情志。”於是就帶伯牙一同前往方子春處。到蓬萊山後,成連先安頓伯牙住下,說:“你就暫在此處住下練琴吧,我去接方老師過來。”說完,就撐船而去,一連十日未歸。伯牙環顧四周,空無一人,只聽見海浪拍岸的濤聲和山林深處傳來的鳥兒悲淒的鳴叫聲,禁不住心生傷感而歎道:“看來先生這是在幫扶我改變情志呀!”於是取出琴來邊彈唱,邊從天籟[lài]之音中悟[wù]得琴理,專心致志地演練到最後,竟成就了傳世琴曲(《水仙操》),而這時成連先生也歸來了,撐船接他返回。就這樣,伯牙成為了天下琴曲妙手。
鍾子期姓鐘,名期,關於“子“這個字,唐朝經學家、歷史學家顏師古說是“人之美稱”,東漢經學家王肅則說是“有德有爵[jué]者的通稱”。其實,說起鍾子期的家世,來頭還真不小。他是春秋時期楚國樂師鍾儀的後代。鍾儀被楚王封為鄖[yún]公,其後人鍾建任楚國樂尹(司樂大夫)。宋人鄧名世在《古今氏書辨證》中說:鍾子期正是鍾建的孫子,其父的官職也是樂師。據南宋田芝翁所輯琴書《太古遺音》(今見者為明初朱權刻本,更名為《新刊太音大全集》)記載,鍾子期年少時與伯牙同在成連先生門下學琴。成連傳授琴曲一百二十首,子期補作五百零八弄、二十八調。這說明,鍾子期不但懂音律,還是一位極為高產的作曲家。

  不過,以上引經據典記述的伯牙與知音鍾子期的故事在民間知之者並不多,相反,廣為流傳的倒是明末馮夢龍杜撰[dù zhuàn]的白話短篇小說《俞伯牙摔琴謝知音》。小說裡,伯牙的姓名被改成了俞伯牙,還無中生有地被加上了晉國上大夫的頭銜,編出了俞伯牙奉晉王之命公出到楚國,事畢乘船返晉途中路遇樵[qiáo]夫鍾子期而獲知音的故事。故事中,兩個地位相差懸殊[xuán shū]的人不但因“知音”而結拜為兄弟,還約定來年的今天再到此處相會。但是天公不作美,俞伯牙按約定時間來到後得知鍾子期已經病逝,傷感之下來到鐘之期的墓前,邊哭邊彈奏《高山流水》曲,奏畢[bì],割斷琴弦,將琴摔碎在地,說:“子期不在了,我還能再對誰彈呢?” 馮老先生未必能料到,他筆下的這篇白話小說竟會在其身後的數百年間感動無數淳樸百姓淚濕衣襟!

 

2023年07月02日